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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4章 番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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過去了很長的時間。

距離那個她存在的時候。

鬼舞辻無慘總是刻意避免著回憶以前的事情, 甚至為了能夠讓自己盡可能少的想起那些過去,他還會刻意讓自己身邊的一切都變成時下最流行的東西。

他穿著昂貴的西服、住在精致的別館,外出時乘坐的是汽車, 在別館裏也裝上了電話。

哪怕這些東西其實於他而言並沒有實際意義上的太大用處,但鬼舞辻無慘還是接受了這些。

這樣的話,就可以一直都活在“現在”和“未來”了。

他無比厭惡著過去的病痛纏身、弱不禁風, 更不喜那些潛藏在記憶之中的, 連他自己也無法掌控的感情。

鬼舞辻無慘一直都在抗拒著這些超出他控制的東西。

比如他所恐懼著的陽光,再比如他所留戀著的月亮。

正因為無法忘卻,所以每次都能一眼認出。

記憶之中的少女總在笑著, 讓那張本就姝麗的面容更添明麗,哪怕是後來蒼白的病容也無法遮擋這份光彩。

她本該一直這樣,直到生命結束的那日。

然而當無慘反應過來的時候,他卻在一個絕不該遇到她的地方,看到了她的存在。

為了讓墮姬能夠盡快除掉那些煩人的鬼殺隊劍士, 他親自來到了吉原花街。

混亂而又墮落。這裏是身為上弦之六的墮姬和妓夫太郎誕生的地方。

作為人類時什麽也沒能得到的兄妹二人, 在成為鬼之後便不斷從他人手中奪走。只知掠奪與破壞的兄妹,吉原花街是最適合他們的藏身之所。

可鬼舞辻無慘卻在這裏……在墮姬的房間門口,看到了那張過於熟悉的臉。

源睦月。

若要說有什麽是鬼舞辻無慘絕不會認錯的,她必定也能算在其中。

她臉上畫著與墮姬相似的妝容, 身上穿著艷麗的和服, 從他的角度所看到的是少女過分冶艷的面容, 和那張臉上掛著的、他也不知該如何形容的表情。

並非是因為太長時間沒能見到她, 而是因為……她的確發生了變化。

和以往不同, 現如今的這份變化,已經明顯到鬼舞辻無慘一眼就能看出了。

分明還是一樣的臉,但給人的感覺卻完全不一樣了。鬼舞辻無慘所指的並非是妝容,而是眼睛。

她的眼睛比以前的任何時候,哪怕是臨死的時候還要空洞黯淡,甚至從那裏邊看不到絲毫生機,這樣的認知令鬼舞辻無慘倏然縮緊了瞳孔,怔怔地註視著她。

鬼舞辻無慘沈默了好一會兒,才開口詢問她的名字。

說實話,他心底裏其實生出過否認的期待,他希望能從她口中得到意料之外的回答,哪怕他其實已經能夠肯定了。

無慘自己也說不清自己究竟在想些什麽,過分混亂的思緒侵襲了腦海。

當她說出自己叫睦月的時候,哪怕再不願意相信,鬼舞辻無慘也不得不接受了。

可鬼舞辻無慘同時也註意到了,她說的是“睦月”而非“源睦月”。

這兩個名字之間的差別不僅僅是一個姓氏本身,也包括它們背後所隱藏的其他的深意。

在向京極屋的老板娘詢問之後,得到的答案仍是“睦月”。

鬼舞辻無慘沒有將視線落在老板娘的身上,而是投向了門外,隔著簾障所看到的少女,正在笨拙地彈奏著三味線。

她是這樣的嗎?

一邊聽著老板娘說睦月還沒到能夠接待客人的時候,怕會沖撞了客人。鬼舞辻無慘一邊想,他記憶之中的那個少女,曾是整個平安京中屈指可數的音律天才。

“沒有姓氏嗎?”

在三津老板娘討好地說完那些話之後,鬼舞辻無慘只問了這麽個問題。

似是沒能想到他的關註點竟然會放在這種事情上,老板娘三津熟練地擺出了笑容:“有沒有姓氏也並非什麽大事……”

她後來說了什麽,鬼舞辻無慘已經沒心思聽了。

這個人類什麽也不知道。

他給了三津老板娘一大筆錢,哪怕一句話也不說,對方仍是明白了他的意思。

——哪怕是自作主張。

而在那之後,他則是派手下給睦月送來了許多禮物,又親自光顧店裏,來意可想而知。

得了好處的老板娘興高采烈地請他進了房間,又立馬叫人去把睦月叫過來。

說來也有些奇怪,鬼舞辻無慘坐在和室內等待的時候想了很多,但在見到睦月抱著三味線進來時,其他的念頭全都消失了。

鬼舞辻無慘忽然就覺得——人類真的好卑賤,一切都變得好廉價,源睦月也變成了物品一樣,用對他來說根本不需要在意的東西就能買過來了。

矛盾感在無慘心底升起,並且當睦月再次和他說對不起的時候,反駁的話脫口而出了。

她不該是這樣的。

這樣的……卑賤而又低微。

在他面前低著腦袋,既不說話也不看他,就像是在害怕著什麽一樣。

這不該是源睦月該有的樣子。

無慘想到這裏的時候,忽然又想起了什麽——她已經不是源睦月了。

是京極屋的藝伎睦月。

她既不是太陽也不是月亮,輕賤得仿佛地上的塵埃。

但在這種滿浸著惡意的念頭要擴散開來的時候,睦月摸了摸他的臉頰,她詢問他的名字,那一刻這個少女又變回了他曾經所見到的那個睦月姬,清麗矜貴。

他忽然楞住了,於是無慘自己都沒有意識到,他的神色竟變得堪稱溫柔,甚至對她說出了或許在很多地方都見過,只是她不記得了這種話。

但他得到的回答卻是:“不是。”

無慘再也坐不下去,準備起身離開時卻再次得到了她的道歉。他想要聽到的,從來都不是這種話。

他想要聽到的是什麽,自己也想不起來了。

但絕對不是現在的她所說的這些話。

一遍又一遍地道歉,哪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麽。

源睦月做錯了什麽呢?

鬼舞辻無慘在心底裏詢問自己。

他得不到答案,於是更不想聽到這種話了,他甚至沒法在這樣的她面前久留——

她的每一句話,每一個表情,每一分眼神,都在提醒著鬼舞辻無慘殘忍的現實。

她變成了令他也覺得陌生的存在。

但是沒關系,哪怕變成了這樣,鬼舞辻無慘也可以原諒她。

在那之後鬼舞辻無慘時常來聽她斷斷續續地彈奏不熟練的三味線,他給她送來找尋了許久的名貴琵琶,卻發現她生疏得什麽也彈奏不出來。

鬼舞辻無慘還是想錯了,他沒法做到完全不在意這份不同。

某種難以名狀的情緒湧上心頭,又讓他難以面對她了。

所以無慘又走了。

但這一次她詢問道:“你還會再來麽?”

等待的人變成了她,期待著的人,也變成了她。

意識到這點的無慘忽然就想通了,不論睦月變成什麽樣,她都該是他的月亮。

所以他問她希不希望他再來。

睦月的回答是希望。

那麽,“我會再來的。”

哪怕是到了這種地步,他仍是無法拒絕來自她的請求。

——*——

鬼舞辻無慘給她送了很多東西,或許在人類眼中,不論是京極屋的藝伎們,還是去那裏玩樂的客人們,在他們看來,無慘必定是喜歡她的。

因為他在睦月身上花費了大量的錢財。

然而事實上,在這世間留存了上千年之久的鬼舞辻無慘,他從來都不在意這些人類渴望不已的財富。

說到底也不過是些可有可無的東西罷了。

可當他抽出時間又去京極屋見她時,卻從睦月那裏得到了“無慘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”的詢問。

這樣,就叫做對她好了嗎?

無慘忽然覺得有些煩燥。

並不只是不想回答這個問題,而是連同問題本身都不願意承認。

無慘本以為她所說的“好”指的是昂貴的禮物和他所帶來的特權,可從睦月口中說出的解釋,卻告訴他的是他從未想過的東西。

她所在意的,從來都只是無慘本身。

與其他的任何人無關,也與他的身份無關,意識到這點的無慘心神微動,鬼使神差地帶她去看了煙花。

在許多年前,他也不記得究竟是多久之前的時候,他們也曾一起看過煙花,在那時身為富商家獨女的源睦月送給他的禮物,也被他在多年之後,再次還回了她的手中。

一同被還回她的,也有無慘對她的喜歡。

他在煙花盛開的時候親吻了她,將她緊緊地擁入懷中。無慘的吻很難說是溫柔的,但他自己能夠肯定的是——哪怕嘴上沒有給出任何話語的回應,從他的舉動所透露出來的東西,也足以令睦月知曉他的情緒了。

他只是沒能想到她會做出那樣驚人的舉動。

睦月斬下了自己的小指,將它當做禮物送給了他。

早在沒有來到京極屋之前,便有去送禮物的隨從告知他,睦月小姐有東西要給他,所以無慘才會刻意打亂原本的行程,只是為了看看她的禮物。

在他推門之前,過分熟悉的血腥味從房門的縫隙氤氳而出。

他心底裏生出了不太好的念頭,但面上仍維持著平靜的神色,看著源睦月將盒子推向他,也看著她殘缺的手掌在自己面前暴/露。

大抵是因為和現如今的她相處了太長的時間,以至於鬼舞辻無慘也逐漸習慣了現如今的她,可做出了這種舉動的睦月,她的形象卻又在頃刻間與他記憶之中的源睦月重疊了。

原來,她從始至終都是源睦月。

這樣的念頭忽然在無慘心底裏浮現出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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